4月的北京，百花齐放，春意盎然。但是辽宁朝阳新大洲生物能源有限公司总经理颜秉舟却无心欣赏这美丽的春景。他和其他几位远道而来的企业代表正为了生物能源的春天尽早到来而奔走。
随着可再生能源热潮的兴起，发展林业生物柴油在保证国家能源安全、建设生态文明、应对气候变化、发展森林资源、增加农民收入等方面，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日益受到各国的重视。颜秉舟等企业家正是我国首批投身林业生物柴油产业的先行者。但是，最近国家有可能取消对生物能源原料林基地财政补贴的消息让他们无法淡定。在4月8日国家林业局组织召开林业生物柴油扶持政策改革讨论会上，几位林业生物柴油企业负责人联名向财政部及国家发改委等部门呼吁，希望国家加大对林业生物柴油企业的扶持力度，让“幼苗”在政策阳光下成为“森林”。
优势突出，发展初见成效
林业生物能源主要是利用林业剩余物、废旧木料、木本油料能源植物、木本淀粉植物、灌木林等林业生物质资源生产燃料，不与农争地、不与人争粮，种植面积大，含油量较高，作为生物质燃料资源的发展空间非常大。
图为朝阳新大洲生物能源有限公司文冠果种植基地。（新大洲 供图）
国家林业局明确提出，要从国家能源安全与应对全球气候变化的战略高度，加强林业生物质能源发展，形成林业新的战略增长点。“现在发展的不少生物能源产业都存在与民争粮、与粮争地的问题，而非粮生物燃料原料的资源量严重不足。利用荒山荒地发展林业生物柴油显然是利国利民、大势所趋。”国家林业局造林司生物能源办公室处长王晓华告诉记者。
正是看中了林业生物能源的开发前景和社会价值，颜秉舟从2008年开始就萌生了种植能源林的想法。“我们企业本身就是关注能源可持续发展的，感觉利用东三省的荒山野岭和退耕还林用地发展生物柴油，也是推动行业和企业可持续发展的一条路子，于是就毫不犹豫地投资了。”颜秉舟说。
不过，据记者了解，与一些发达国家相比，我国包括生物柴油在内的林业生物能源发展相对滞后，上下游配套产业建设严重不足，目前还难以形成规模。
图为林业生物柴油扶持政策改革讨论会会场。（本报记者 杨扬 摄）
王晓华介绍说，针对我国林业生物柴油发展起步晚、基础差的现状，制定并实施有关财税扶持政策将为产业的健康发展提供有力的保障。为加强我国林业生物能源建设，2006年，财政部、国家发改委、农业部、国家税务总局、国家林业局等五部门联合印发了《关于发展生物能源和生物化工财税扶持政策的实施意见》（下称《意见》），此后财政部等又出台了一系列的细化政策，明确了生物能源和生物化工原料基地的补助资金管理办法和检查验收办法，对于林业生物能源原料基地实行200元/亩的补贴。截至目前，有10个企业的实施方案进行了备案。备案原料林建设面积471.2万亩。国家财政共补助生物能源原料基地建设153.51万亩，补助经费30702万元。另外，还有四川、广东、广西等地多个企业正在积极开展实施方案备案和基地建设申报国家补贴的准备工作。
“原料基地建设是林业生物柴油企业生存和发展的关键和基础，这些年，我们非常重视能源林基地建设。在国家政策的支持下，几年来，林业生物能源原料基地建设取得初步成效，并积累丰富经验。”王晓华说。
据了解，原料基地建设单位根据所处地区的林权、地权的特点，积极与地方政府合作，因地制宜的探索出了“公司+基地”、“公司+（基地+农户）”、“公司+基地+农户”、“公司+科技+基地+农户”等合作方式，保证了原料基地的规模化和成效。原料基地建设土地主要由荒山、荒地、疏林地、灌木林地、退耕还林地组成，没有占用农田、耕地和其他行业规划用地情况。截至目前，国家补贴原料林树种主要为小桐子、黄连木、文冠果、无患子、光皮树等5种，均为我国发展生物柴油主要树种。原料基地林分成活率均达到原料林建设要求，林木生长旺盛。
图为云南神宇新能源有限公司能源林基地技术人员培训当地农民种植技术。（神宇 供图）
“现在企业采用这种原料基地建设模式发展林业生物柴油有几个好处：第一，采用生物质为原料发展燃料，有助于我国能源的可持续发展；第二，提高周边农民收入；第三，林业原料林都是种植在荒山、有利于绿化环境；第四，可以为今后全面提高生物质加工水平、实现资源综合利用打下基础。”王晓华说。
颜秉舟也是生物能源原料基地建设的参与者之一。“现在我们搞了2.2万亩林地种植文冠果，前前后后投入了约1000万元。”颜秉舟对记者说，“文冠果生物能源林是一个农民致富的好项目，以后我们会充分利用闲置荒山阳坡建设文冠果能源林，而且考虑采取合作入股等方式，吸引农民加入文冠果种植计划项目中来，通过一定的组织形式进行投资，建设生物能源林。”
记者了解到，经过几年的发展，目前我国已经基本形成云南四川、福建、湖南、内蒙古等4片规模化发展生物柴油原料林基地的格局，企业原料基地建设水平有了很大提高。通过多联产技术实施，延长产业链，生物柴油企业的经济效益不断提高，增强了企业发展绿色油田的信心。
在国家政策支持下，各原料基地建设单位以生物柴油研发为核心，探索了大量原料和剩余物综合加工及全面利用的技术路线，开发出大量新产品。福建三青建成了年产50吨无患子果肉皂素提取示范线；福建源华研发无患子果肉皂苷的生产技术以及其他副产物综合利用，完成皂苷高效水提工艺和分离制备技术工艺，并建立了生产线；云南神宇、金骄集团等企业在产品开发上也取得了不错的成果。
政策或变，企业无所适从
尽管目前多数生物柴油原料林基地都可以拿到这200元/亩的国家财政补贴，但是我国林业生物柴油产业发展依然面临着诸多困难，进展比较缓慢。而国家有关部门可能改变能源基地补贴方式，取消直补企业的200元/亩补贴的说法，也在企业间迅速发酵。
据王晓华介绍，在这5年多的林业生物柴油产业链发展过程中，各企业积累了很多的经验，摸索出了各自的发展模式，但也遇到了同样的困难，具体表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一是劳动力价格攀升，原料林基地建设成本越来越高。目前劳动力价格一般每人为100元/天，部分地区已经涨到每人150元/天，根据目前各企业推广种植生物柴油原料林的实际投资，算上当年的营林成本、土地租赁或者林地流转成本、后期的管护成本、采摘成本、运输成本等等，各企业的原料林基地建设成本越来越高，目前都达到了3000元/亩以上。
二是林业生物柴油原料林建设周期较长，企业在较长时期内需要投入大量资金进行管护，企业负担比较重。林业生物柴油原料林一般4～5年才能进入盛果期，有的地方需要6～8年才进入盛果期，企业在推广种植能源林的过程中，所承受的经济压力和负担越来越重。这样势必会影响各企业下一步新造林时的积极性和信心，影响原料林基地中新造林的发展与建设。
“目前，国家林业局对要求申请补贴的企业实行备案制度，只有先备案才有可能得到补贴，并要求备案企业进行精细化管理，对于种植面积、产量等都提出了具体的要求。现在200元/亩的补贴，对企业来说作用还是比较大的。而且这明确了国家对产业的支持态度，这样地方政府、企业和农民都愿意加入。”王晓华说。
颜秉舟所在的辽宁朝阳新大洲生物能源有限公司现在还在备案期间，如果政策不调整，今年有望获得第一笔补贴资金。尽管还没拿到资金，但是补贴可能取消的消息还是让他和其他参会的林业生物柴油企业代表心情沉重。
“现在林业生物柴油发展缓慢，突出表现在两方面：第一，原料收不到；第二，产品出不去。这主要是因为林业生产周期长，投资回收慢，前几年完全是只投入不产出，让很多有意参加的企业望而却步。不少已经加入其中的企业维持了几年最终也知难而退。这样的模式让林业生物柴油产业很难成规模，而如果没有规模，下游配套的产业就发展不起来。包括我们企业在内，很多搞能源林的企业都是用其他生产线的利润来填补林业生物柴油这块的亏空。要是没有了政府补贴，企业的困难显然会进一步加大，而且原有的投资和规划也会受到严重影响。”谈到补贴可能取消这个话题，颜秉舟叹了口气。
颜秉舟表示，现在林业生物柴油的发展亟须政策的支持，没有政策扶持就很难吸引各方投资。因此，必须加大贷款扶持力度，匹配信贷资金，适当延长贷款期限，执行贷款基准利率，提高贴息幅度，以政策性贷款优惠条件和造林补助为手段，广泛吸引社会资金投入到能源林基地建设上来。如果补贴取消，国家释放的政策信号会严重挫伤行业的积极性。
“现在的问题是，一方面，有关部门对于我国林业生物柴油发展情况不是很满意，可能要调整补贴政策；另一方面，随着人力成本等提高，现在企业投入越来越大，没有补贴就更难以为继。这可能与当时有关部门对林业生物柴油产业发展期望过高有关，希望效果能立竿见影，补贴几年就出成果。其实要实现产业大发展，还有很多基础工作需要做，包括优良品种选育、产品综合利用技术开发等。其中原料成本约占生物柴油总成本的70%～80%，这是目前林业生物柴油产业发展所面临的最大不确定性。”一位林业生物柴油企业负责人表示。
颜秉舟对此表示了赞同：“以文冠果为例，野生品种的种子产量不稳，需要经过驯化才能大规模种植，每次从选育到成果的周期是3～5年，这么长的周期无疑增加了企业的投入和风险。”
云南神宇新能源有限公司是我国为数不多的实现林业生物柴油产业化生产的公司之一，在云南已经建成较成熟的原料林种植基地和配套的原料油加工厂，即使这样，企业的发展也面临诸多制肘。“现在的突出困难是就算生产了产品，也很难销售出去。现在的柴油价格大约在4000多元/吨，而生物法成本差不多近1万元/吨，这样的价格让下游企业缺少收购生物柴油的动力。”云南神宇新能源有限公司总经理苟平说。
激活产业，需两条腿走路
国家对林业生物柴油原料基地的补贴不但不应该取消，而且力度还应该进一步加大，这是在这次会议上，参会企业代表的一致观点。
“第一，我们希望国家能够更加重视生物柴油产业的发展。确保政策的连续性，同时出台进一步的细化扶持政策，加大对生物柴油生产企业的补贴力度，同时扶持下游配套产业的发展；第二，希望企业能够加大技术创新，通过综合利用的手段，提高产品附加值。”王晓华说。
“搞能源林基地前几年只见投入不见产出，企业也都是咬牙坚持。200元/亩的标准是2007年制定的，现在各种成本增加的太厉害，补贴也应该跟上。”一位四川生物柴油企业代表说。
林业生物柴油企业的呼声得到了国家林业局的支持。在这次会议上，国家林业局提交给财政部的《关于林业生物柴油扶持政策改革的建议和方案》提出，现行《生物能源和生物化工原料基地补助资金管理办法》规定，国家对林业原料基地补助标准为200元/亩。根据各企业反映的上述困难和情况，根据目前林业生物柴油发展的现状，原暂行办法中对林业生物柴油原料林的补助金额偏低。希望财政部继续和加大对这一特殊产业、新兴产业的支持和培育力度。一是大力发展小桐子、光皮树、文冠果等林业生物柴油原料林基地的建设；二是继续实行高标准、高门槛准入政策；三是调整和加大林业生物柴油原料林的补助资金额度，从200元/亩增加到800元/亩，一次性发放，同时对收购和自产的果实原料和加工环节进行补贴；四是希望对国家林油一体化示范基地进行财政专项扶持，在贷款政策上给予倾斜；五是尽快根据《意见》实施弹性亏损补贴的内容，在油价较低位时，对生产企业进行补贴。
“发展林业生物柴油要能耐住性子，不能急功近利。目前看来，如果国家能够保证补贴政策的连续性，行业发展壮大是没有问题的。因为补贴政策实施的时间不长，很多基地主要为2009年以后陆续营造的林分，而这些树种进入结果期的林龄均为5～6年，因此还未达到预期产量。现在正是最困难的时期，希望有关部门和企业都能够积极参与，这么好的东西不能半途而废。“王晓华说。
王晓华提出，在希望国家增大政策扶持力度的同时，还需要企业积极提高自身经营能力，大力发展综合利用技术。林业生物能源在世界范围内均属新生事物，其良种选育、原料培育、原料采储运、生物能源转化技术、综合开发与利用技术等缺乏深厚的积累，需在产业发展中形成产学研用协同机制，针对关键技术问题集中攻关，才能互惠共赢，促进产业的快速、健康和可持续发展。对此，有业内人士提出，相关企业可以考虑组建产业联盟，在产学研领域集中优势资源，实现资源共享、成果共享。
据了解，目前我国在生物能源林综合利用领域已经取得一些成果。北大未名研究形成光皮树果实生物柴油加工制备、饼粕提取蛋白、生物菌肥制备、废水治理及沼气综合利用等核心技术，实现了林业生物能源的多元化利用，增加了产品附加值；金骄集团建成年产10万吨文冠果生物柴油联产生物基产品生产线，在生产高热值生物柴油的同时，还生产出生物基合成润滑油、文冠果皮壳（及其他纤维植物）低凝生物柴油；云南神宇开发建成的年产3000吨小桐子油、3000吨生物柴油和3000余吨小桐子脱毒饲料蛋白生产线，现已生产出了小桐子油、小桐子生物柴油及脱毒饲料蛋白等产品。
“在现有情况下，度过前几年的困难期后，企业还是可以通过综合利用、发展高附加值航空生物柴油等途径实现盈利的。关键是需要配套政策跟上去，这样才能实现行业的可持续发展。”王晓华说。
颜秉舟也计划，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将文冠果用于生产食用油等高附加值产品。“要是政策变了，这一目标还得往后拖。”
王晓华透露，目前国家林业局会同国家能源局等部门联合编写的《林业生物质能源发展规划》即将出台，该规划将明确我国“十二五”和“十三五”期间林业生物质能源发展的技术路线、项目建设和总体目标，也会给予林业生物柴油产业发展提出具体的指导意见。
“搞！这个还是要搞的，虽然不赚钱，但毕竟是感兴趣的项目，哪能说停就停！”当记者问到要是补贴政策真的取消了还搞不搞林业生物柴油时，颜秉舟坚定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