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是个异数,在我们这些普通女工中间。她叫马书平,是齐鲁石化运维中心炼油仪表车间的一名普通技术员。
她的老公早上5点开车送她去上班。她急急忙忙赶到工作现场,考虑怎么分配工作才更有效率。现场4000根仪表线因为更换而纠结在一起,死死的。拉出来任何一根线需要三个小伙子或者四个女工。
她白天会持续工作18个小时。其中有一个小时用来吃饭还有上厕所。检修工期在那里摆着,仪表是装置的神经,开工时这边要是还“开膛破肚”,那边整个装置一定瘫痪。20年来仪表控制盘头一回换,谁都没经验,只能拼命往前赶。
她下班的时候可能是夜里11点,也可能是12点。这取决于这天工作的进度和顺利程度。别人10点开始准备下班,她则把今天的情况整理出来,核对过,没有太大的问题才觉得安心。
现场不断有人喊:“马工,你看这里……”“马工,工具不够了……”“马工,那里不对了……”喊声到哪里,她就到哪里,还是台救火车。
她知道大家很累,把家里的茶叶和咖啡拿到班上给大家喝。她很内疚,因为检修一开始她意外地请了假。通盘的检修计划全打乱了。她是这项工程的负责人,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做计划、做标记,没有人比她更熟悉密如蛛网的那些线路。可是谁也不知道她这么一请假哪天才上得了班。然而,让众人意外的是,她休了一天假就回来了。现场已经拆得像个废墟,不是她计划的样子。尽管进度最终没受影响,可她觉得给别人添了麻烦。
她也很累。她累的时候就跪在地上歇会儿。她不敢像别人一样随便找地方一坐。因为她请的那一天假是为了做个手术。谁也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包括她自己。医生说要静养半个月,但多一天她都没敢休息。
以上是马书平检修期间普通的一天生活。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将近20天。她的表现让人钦佩得几乎哑口无言。男人们说:“这女人……”似乎要强调一下男性在化工行业上天生的优越,但是想了想,还是得承认:“这个女人不寻常,让人服。”
我没有参加这次检修,却深深地疑惑:“为什么?”这近乎有点拼命的方式。
她说:“因为这是我的工作,我要负责的啊。计划是我做的,但我一开始检修就请假,让大家都很被动,多干了不少工作,心里不是滋味,就想自己能多干一点,弥补一下。” 她说:“我知道你来是想报道,可是不想让你写呢。因为我会觉得惭愧。所有我干的都是我应该干的。我并不比谁多干。这次检修现场哪一个不能干呢?要说我能干,我甚至都比不过我母亲。她现在还能背几十斤柴火走几里路,我压根背不动。跟她老人家一比,我可是差得远。”说完,笑了。“装置开工后还有没有隐患?一次接上万个接点,稳定性怎么样提高?这些都要好好总结。检修前希望自己能给自己打个80分,现在总结一下,觉得也就给自己打60分。我离自己定的目标还远呢。”(史学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