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受能源价格和碳价持续高涨影响，欧洲能源企业在权衡经济利益之后，“气代煤”出现逆转，反向开启了“煤代气”。今年以来，受地缘政治急剧变化影响，天然气严重短缺叠加价格大幅上涨，德国、荷兰、希腊等欧洲多国对煤电的重启呈加快之势。与此同时，美国参议院最近通过通胀削减法案，对包括清洁能源使用和生产的支出，通过税收减免、税收返还、优惠贷款、政府补助等多种方式，给予总额3690亿美元的支持。在欧洲能源转型“向右转”的情况下，美国能源转型可能加速“向左转”。未来，能源转型将如何发展？
当前能源绿色低碳转型有何特点?
特征1 可再生能源增速低于能源消费增速
根据bp能源统计年鉴（2022）披露的数据，2021年欧洲能源消费增长4.4%。其中，煤炭消费增长最快，为5.6%；核能增长5.56%；可再生能源增长2.4%；水能下降1.6%。从发电结构看，可再生能源发电占比23.47%，下降0.32个百分点；水电占比16.11%，下降0.85个百分点；煤炭占比15.67%，增加0.99个百分点。从新能源发电情况看，2021年风电装机232.56吉瓦，较上年增加7.7%，发电量503太瓦时，同比下降1.6%，其中英国下降14.2%，德国下降10.7%；太阳能发电装机191吉瓦，发电量195.6太瓦时，增长11.6%，其中英国下降5.6%，德国仅增长1%，新能源发电利用率下降。因此，风电、光电等可再生能源虽然保持较快发展，但产能利用率下降，可再生能源实际产出增长明显落后于能源消费总增量，难以满足能源消费增长需求。在油气价格高涨和天然气供应紧张的情况下，煤炭成为消费增长最快的能源。
特征2 天然气价格持续高涨影响突出
欧洲是全球能源转型的急先锋，大力推进风电、太阳能发电等新能源建设，并将天然气作为能源转型过程中重要的过渡能源，全面推进“气代煤”工程。但是，2021年以来，受自然条件变化以及法国核电因维修维护出现停运等影响，电力供应紧张，天然气发电需求快速增长，推动欧洲天然气价格高涨，并带动亚太和北美地区天然气价格上涨。天然气发电价差远远低于煤炭发电价差。同时，随着欧洲绿色新政的推进，碳配额领域扩大，但总量减少，推动欧洲碳排放价格攀升至最高90.75欧元/吨，涨幅达到115.4%。发电企业在权衡经济利益之后，宁可承担高昂的碳价，重启燃煤发电厂。
在欧洲的影响下，今年以来美国天然气期货价格最高涨至9.664美元/百万英热单位，涨幅达157%，当前价格仍高于8美元/百万英热单位。加之美国汽油零售价格刷新历史，首次超过5美元/加仑，导致美国政府在国内持续释放战略石油储备并亲自致函埃克森美孚、雪佛龙等7家主要石油公司，施压其提高供应能力；在国外则到访沙特寻求其提高原油产量。因此，无论是欧洲还是美国，当前能源转型出现的变化都与能源价格全面高涨有紧密联系。
特征3 “煤代气”成欧洲当前现实选择
今年以来，受地缘政治环境突变影响，欧洲与美国采取共同行动，对其能源进口重要来源国实施限制，并拟定了停止进口某些国家石油、天然气和煤炭的计划。在没有搭建起新能源进口体系的情况下，这无疑加剧了能源供应紧张和短缺。
按照国际能源署的数据，今年前5个月欧盟和英国进口LNG超过4亿立方米/日，较去年全年平均水平增长60%，创造新的进口纪录。但这并不能弥补部分国家进口量下降造成的缺口。目前，欧洲国家已经开始倡导国民节约能源消费；欧盟成员国能源部长还达成一项政治协议，采取自愿措施将今年冬季天然气需求在过去5年平均消费量的基础上减少15%；德国出台了征收天然气附加税的政策。因此，欧洲在面临天然气“无米下锅”的背景下，重启燃煤、燃油等传统化石能源发电以满足基本电力需求，成为唯一的选项。
特征4 能源转型方向仍存在不确定性
从目前的情况看，尽管欧洲能源价格从2021年以来出现了全面暴涨，但欧盟仍然通过了“fit for 55”一揽子减排方案，提出包括能源、工业、交通、建筑等在内的12项更为积极的系列减排举措，承诺在2030年底使温室气体排放量较1990年减少55%的目标。
在应对当前能源紧张方面，欧委会仍在坚持“fit for 55”，在相应的立法提案中将2030年的能效提升目标从9%上调至13%。同时，德国、荷兰等国均表示，当前重启燃煤电厂是暂时性措施，不会改变能源转型的发展方向。
然而，从经济社会稳定发展的角度看，能源是重要的物质基础，不仅要在供应总量上满足能源需求，还要在供应价格上与社会经济和民众承受能力相适应。只有不降低经济发展速度和民众生活质量，能源转型才能获得可持续推进的动力。因此，能源转型不应仅仅成为政治决断，还应成为重要的经济决策。
未来能源转型方向是否发生变化?
趋势1 能源消费将长期保持多元化结构
在欧洲的一次能源消费结构中，石油（33.47%）、天然气（24.95%）、煤炭（12.15%）三种传统化石能源占比为70.57%，水能（7.43%）和可再生能源（12.31%）合计占比19.74%。2021年可再生能源产出增长2.9%，远低于过去10年的平均增长率9.6%。
在不考虑能源消费总量增长的情况下，用可再生能源完全替代当前的煤炭消费，按2.9%增长率计算，需要大约24年。即使如此，可再生能源也只能达到当前天然气的占比水平，难以成为唯一的主导能源。一定程度上，能源消费将长期保持多元化结构，对化石能源仍将保持一定依赖性。
趋势2 欧洲能源供应缺口仍须煤炭填补
从全球看，天然气产销总体平衡，但鉴于天然气在能源转型中的过渡作用凸显，未来天然气大概率将呈供不应求的状态。
从欧洲看，2021年天然气产量2104亿立方米、消费量5711亿立方米、进口量3410亿立方米。其中，从产能大国进口管道气1670亿立方米、LNG 174亿立方米；从美国进口LNG 308亿立方米。如果欧洲按计划全面停止进口产能大国天然气，即使按美国2021年LNG出口总量905亿立方米全部供应欧洲考虑，欧洲天然气供应缺口依然超过1000亿立方米，短期内难以寻找到充足的替代来源。这无助于其继续坚持既定的能源转型进程，煤炭仍将是弥补能源消费供应不足的重要替补，充当“救火队”角色。
当前，天然气虽未形成全球统一市场，但天然气定价与期货市场的关系越来越紧密。无论是与国际油价挂钩的方式，还是欧洲天然气价格基准荷兰TTF、北美价格基准亨利天然气中心（HH）价格，都依赖于期货市场交易形成的价格。期货价格中包含了较高的金融溢价和地缘政治风险溢价，不能充分反映现货市场的供需基本关系。
欧美等经济体为应对持续走高的通货膨胀，已经实施较为严厉的货币紧缩政策，特别是美联储连续两次加息75个基点，将有利于挤压金融溢价。但是，地缘政治风险存在进一步加剧的可能，不利于石油和天然气价格走低。加之从欧洲市场挤出的产能大国天然气供应较难全部转向其他供应来源，这将加剧全球天然气市场的供应紧张，推动价格上涨。如果天然气价格不能降低到合理水平，同时叠加天然气供应短缺，继续增加煤炭消费将是保障能源基本供应的现实选择。
趋势3 美国或将加快清洁能源转型进程
页岩油气革命之后，美国放开了石油和天然气出口，强化了其国内油气市场与国际油气市场的联系，美国油气定价基准WTI原油期货价格长期低于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亨利中心天然气价格长期保持三大地区价格最低，但仍然表现出了与国际油气市场价格的同向变动。在欧洲天然气价格持续走高的情况下，受出口资源增多影响，美国天然气价格将难以下降。未来一个时期，美国很可能加快向清洁能源转型。
趋势4 油气价格波动影响能源转型方向
无论是欧洲重启燃煤电厂，还是美国加大清洁能源补贴，短期看都是应对油气价格高涨的必要措施。长期看，油气价格变化仍将对能源转型产生重大影响。如果油气价格长期保持高位，则当前能源转型美国向左、欧洲向右的转向趋势还将持续；如果油气价格转向长期低位运行，则两个区域均将重回原有能源转型的方向。
需要注意的是，在未来，提升可再生能源转换率的技术、储能技术、智慧型电网技术等技术的发展，以及对可再生能源持续的投资，将决定可再生能源能否真正完成替代传统能源的重任。否则，能源转型将难免遭遇波折。（中国石油报 作者 冯保国 能源战略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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