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闸限电造成许多化工企业停产。图为浙江一家企业的停产车间。(陆新 摄)
在全国大部分地区遭遇电荒以后,国家发改委5月30日宣布,自6月1日起,上调15个省市的非居民用电价格,平均每千瓦时上调约2分钱。
2分钱,看上去不起眼,但对每年能源消耗占全国能耗12%的石油和化工行业来说,又意味着什么?本报CCIN记者就此对相关企业进行了采访。
带动的不只是成本上升
在化工行业的很多领域,电力不只是动力之源,还是其生产的原料。因此,此次电价上调对化工企业最大的影响就是直接成本上升。
山西省山阴县石星化工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王应贤告诉CCIN记者:“我们是电石生产企业,电石的电力成本占到生产总成本的70%。国家此次上调电价后,仅按目前行业内平均单耗水平计算,每吨产品直接增加的成本就在90元左右。按照我们6万吨产量算起来,1年就是540万元。若按2010年的电石产量计算,山西省电石行业增加的成本高达4680万元。”
江西世龙实业股份有限公司总工程师王寿发介绍说:“江西省发改委刚刚发文,对化工生产等大工业生产用电每千瓦时上涨2.5分钱。这样一来,我们企业一个月就要多支出80多万元,一年就是近千万元,影响真不小哟。”
电石的下游行业氯碱行业也是典型的“吃电虎”,对电价的敏感度一点也不亚于电石。
中石化巴陵石化设备能源部副部长毛从奇介绍说,该公司烧碱单位电消耗约2600千瓦时/吨,电价上调后,1吨产品成本增加52元左右。他们虽有2个自备电厂,但每年仍需外购电约2亿千瓦时,此次电价上调,将导致企业用电成本增加约400万元。
昊华宇航化工有限责任公司是我国中部地区重要的电石法聚氯乙烯生产基地。总经理孙振峰告诉CCIN记者:“如果按照河南每千瓦时电平均上涨1.67分钱的标准计算,我们聚氯乙烯的成本每吨就上升近140元。这对于氯碱生产企业来说,是个不小的数字。”
四川金路树脂有限公司能源调度处相关负责人表示,虽然四川此次调价幅度最低,只有0.52分/千瓦时,但他们仍要每月多支出30多万元,对生产成本造成不小的压力。
化肥企业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刘化集团是甘肃一家大型化肥生产企业。该公司宣传部长逯多胜告诉CCIN记者,即使其他原材料价格不变,电价一涨该公司每月就多增加支出108万元,全年增加生产成本达1300万元左右。
河北阳煤正元化工集团有限公司是河北省最大的尿素生产企业,该集团副董事长张立军告诉CCIN记者:“他们已经接到通知,每千瓦时上调2.99分,那么每吨尿素电价成本将增加40元,再加上其他的成本增加,估计每吨尿素成本将增加70~80元,我们每月将增加成本400万~500万元。”
湖北三宁化工股份有限公司企业管理部部长卞国洲对CCIN记者说,他们目前全年所需电量约13亿千瓦时,电力成本占合成氨生产成本的比例是23%。此次电价上调,直接增加生产成本2600万元,电力成本的比例上升到34.4%。
CCIN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化工企业对此次电价上调的担心并不只是落在直接成本增加上。他们对电价上调后引发的其他原料价格上涨和行业价格传导能力差带来的经营压力更感不安。
陕西府谷天桥电石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刘向明表示,电价上调0.02元/千瓦时,吨电石成本将增加70元左右不说,如果煤炭、白灰、运输企业因电价上涨同步提高产品和服务价格,则电石的综合成本还将增加,企业的经营压力会更大。
山西天泽煤化工公司董事长贾根柱的担心是,按照惯例,电价上调必然推高煤炭价格,推高原材料价格。最近就有专家说,电价上调1分钱,总会引发电煤价格上涨四五十元。这增加的成本最终还是转嫁到化肥企业身上。
陕西秦岭化肥总公司副总经理朱炳礼也告诉CCIN记者,此次电价再上调0.02元/千瓦时,看上去幅度并不大,但根据以往的经验,电价上涨后,煤炭、催化剂、运输、包装袋等的价格都将跟着上涨,企业的综合成本将会明显增加。在化肥、甲醇产能过剩的情况下,这部分上涨的成本很难通过提高产品价格转嫁出去。因此,电价上涨后,企业的日子将更加难过。
江西活性炭协会会长、江西玉山山清活性炭有限公司总经理郑晓红也担忧地说,电价上涨会带来一系列的涨价潮,如煤价、水价和原材料等也将涨价。木材加工是活性炭主要的原料行业,电价上调和都将直接带动木屑原料的上涨,给木质活性炭行业增加新的成本。
金路树脂公司能源调度处相关负责人表示,对于四川灾区化工企业来说,刚刚经受了5·12汶川地震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恢复到震前的水平。该公司是电石法的聚氯乙烯生产企业,随着电价调整,电石生产企业的成本也肯定上升,如果这些企业将成本压力转嫁到下游电石法聚氯乙烯生产企业,也必将对他们有影响。
上调电价强过拉闸限电
在采访中CCIN记者发现,虽然企业对电价上调不乏抱怨声,不乏担心,但是,担心归担心,受访的企业却异口同声地表示,电价上涨总比老是拉闸限电好。
河南心连心化肥有限公司董事长刘兴旭认为:“电价的上涨不会马上带来企业的停车倒闭,其影响只是体现在市场上。而拉闸限电这种‘暂时’行为的损害更高。而且,化工生产属于流程式作业,拉闸限电会使固定费用升高,折旧、利息费用分摊大,更影响企业的利润。”
山西潞宝新能源集团常务副总裁杨育华也说,动不动就拉闸限电使化工这种连续生产性行业的产品质量不能保证,产品销售渠道不顺畅,从而使企业信誉度下降。更重要的是,化工企业限电使机器出现非正常关停,可能造成电机和线路板的烧毁,同时浪费了大量电能。
王应贤也明确选择调价。他说:“电价上涨我还可以正常生产,要限电,企业可受不了。”
贵州水晶集团公司总经理助理卢义兵认为,电价上调企业可以通过科学用能、提高产品产量、节能降耗等进行消化,而拉闸限电影响的是生产负荷。就水晶集团的化工装置而言,每开停车一次就至少要损失上百万元。
朱炳礼告诉CCIN记者,频繁的拉闸限电,将给有连续运行要求的化工装置带来极大的安全隐患。而电价上涨虽然会抬高企业的生产成本,但若因此加快了落后产能的淘汰,能有效缓解相关化工产品供大于求的矛盾,那么,当市场供需平衡时,企业便可将增加的成本,通过提高产品价格的方式传导出去,反而不会受伤。
甘肃雪晶生化公司企管科一位负责人说,该公司柠檬酸发酵罐运行必须24小时运转,运行期间发酵液必须由空气压缩机提供风能才能保证发酵液菌种的生长,进而提高发酵酸度,最终增加产量。一旦中途拉闸限电,就会因菌种生长缓慢而导致产量下降。
湖北潜江金华润化肥有限公司办公室主任刘千波同意这一说法。他告诉CCIN记者,化肥生产具有高温、高压、高连续性等特性。因此,供电稳定至关重要。无论从安全角度,还是从稳定生产角度来说,都不应对化肥企业拉闸限电。
张立军表示,比起电价上调,拉闸限电的影响更大一些。电价上调可以水涨船高,成本的增加最终可以转嫁到产品上,但拉闸限电不仅影响企业产品产量,而且生产系统低负荷运行将会对设备正常使用造成影响。
江西贵溪化肥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黄光明说:“目前不少企业都被拉闸限电,企业不得不降低负荷甚至停产,已经签订的合同无法兑现,严重影响企业正常生产和效益。相对于上调电价,化肥企业宁愿选择调价,但希望能保证电力供应。”
江西江维高科股份有限公司生产部部长李永葱说,现在情况更糟糕,电价上涨了,限电还在实行,企业需要承受双重打击。
限制高耗能不能光靠电
国家发改委在解释此次上调电价的原因时明确表示是为了抑制高耗能产业的发展。但CCIN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虽然有不少人认同这一看法,但也有人怀疑未必能达到这样的目的。
孙振峰表示:“虽然电价上涨会给氯碱企业带来较大的阵痛,但是,我们完全赞成涨价,因为这真正利用了市场的杠杆淘汰一批高能耗低效率的企业,是苦口良药,真医病。”他说,我国目前尚有500万吨的隔膜碱产能,在此次电价上涨的助推下,这些产能会较快地退出市场舞台。
持此观点的企业负责人有相当一批。
卢义兵认为,此次电价的上调,会加大一些传统化工产品和低附加值产品企业生产经营的难度,对于一些过度发展的高能耗产业具有积极的抑制作用。
刘兴旭认为,如今我国氮肥产能过剩。既然电价调整对淘汰落后产能、对节能减排保护环境都有好处,就是个好政策,当然应该拥护。再也不能用优惠政策保护落后产能了。
朱炳礼说,从调整和优化产业结构、加快落后产能淘汰的国家全局来看,资源、能源类产品价格的上涨,有利于节能减排和产业结构调整。仅以合成氨为例,采用固定床气化炉的老装置,大多规模小,且采用的是电力驱动,导致吨合成氨耗电达1400千瓦时。而现代化大型合成氨厂,采用蒸汽透平驱动电机,吨合成氨仅耗电500~600千瓦时。电价上涨前,一些小企业吨合成氨比大企业的电费支出多270~240元。电价一涨,这种差距越大。因此,此次电价上调后,部分小企业可能彻底停产,另外一些企业可能痛下决心实施节能技术改造,或者建热电联产装置。无论那种形式,都将使全国平均能耗降下来。
也有不少业内人士表示,电价上涨的作用有限。
山西晋丰煤化工公司总经理王建武在接受CCIN记者采访时说,电价上调,企业成本增加,对不少企业有影响。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化肥企业想多赢利抵消涨价成本,那就要增加产量,这样企业的用电会更多。从这个角度看,电价上调并不能减少企业的用电量,只是增加了企业的生产成本。恐怕限制高耗能产业过度发展的目标不会立竿见影。
张立军认为,既然高能耗项目能上马,说明市场上有需求,产品应该由市场来调节,而不是单单靠电价来限制。
贵州开磷集团生产部部长贾庆鸣、山东施可丰化工股份有限公司生产中心总经理王安震认为,此举短期内能够控制高耗能产业的过度发展,但从长期来看,根本达不到限制高耗能产业的目的,相反还会推高物价上涨,不利于社会稳定和谐发展。
山东红日阿康公司生产管理部李善层认为,相当部分的高耗能企业的产品仍然存在着一定的利润空间。在电价上调的情况下,他们会采取扩能改造等措施,增加产品产量,以扩大规模降低成本求生存。有的高耗能企业可以通过提高产品的销售价格来弥补电价上涨因素,同时还可通过技术改造、节能降耗等途径消化电价上涨因素。所以,控制高耗能产业,要靠国家少批复,从源头上抓。
李永葱认为,在全国电价不统一的情况下,电价上调很难限制高能耗产业的发展。他说,赣东北实行的是基本电费加电量价,比如一家企业有1个1万千伏安的变压器,就是不用电,也得每年给电力部门上交28万元的基本电费。而西部不少地区的政府对企业实行的是电量价,1千瓦时电最少比我们低0.2元,区区2分钱的上涨对他们根本没有限制作用。
(本文采访由本报CCIN记者王乐意、武验、史维东、陈继军、徐红、姜小毛、刘永明, 实习CCIN记者陈传武,特约CCIN记者黄耀振、解秀凤、童祥龙、陈贵均、王吉龙,通讯员彭展完成。)
进入6月,上海港加紧装载运往江西各大电厂的发电用煤,迎接即将到来的用电高峰。 (新华社 胡国林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