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江苏省环保部门正在检查省内的危险废物处理单位，对检查中发现的危废监管问题提出了改进意见。
7月27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就“7·23”甬温线特别重大铁路交通事故作出指示，要求采取坚决措施，以交通、煤矿、建筑施工、危险化学品等行业领域为重点，全面加强安全生产。
处理重大灾难之时，国家领导人首先想到了危化品的管理软肋。而就在温家宝总理要求加强危化品管理的同时，一个与危化品有关的重要信息浮出水面：我国目前有多少危险废物、分布在哪、污染程度等等，都没有具体而准确的数据。
污染程度究竟多深连业内人士都说不清
危险废物与危险化学品是一对挛生子。从某种意义上说，危险废物比危险化学品的危险更大，其管理任务难度更大。
根据2008年国家公布的《国家危险废物名录》，我国的危险废物包括医疗废物、废矿物油、爆炸性废物、含汞废物、含铅废物等49个大类，涉及石化、冶炼、生活用品制造、医疗器具生产等国计民生各个方面600余种。其中化学原料及化学制造业产生的危险废物占总量的40%。
专家指出，危险废物的危害具有长期性和潜伏性，这些废弃物一旦被随意丢弃或非法填埋，对受污染环境的治理和生态破坏的恢复不仅需要较长时间和巨资，有的甚至无法恢复。一节废弃5号镍镉电池的电解质溶液如果在土壤里完全泄漏，可使数平方米范围的土地在数年内寸草不生，对整块土壤的影响也将持续半个世纪。1毫克的汞渗入地下，就会造成大约360吨水的污染。如果这些被污染的水进入生态链，最终走向人们的餐桌，将危害人类健康，引发汞中毒。而目前我国含汞废物十分普遍。
“目前国内危险废物造成的污染是比较严重的，历史遗存的危险废渣很多，有的一堆不止几十万吨，有的甚至都是以几平方千米来算的，太多了。但到底具体污染的情况如何，我们都不清楚，总之现在危险废物管理底数是不清的。”清华大学一位专门从事固废处理研究的教授近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
随着工业的发展，我国的危险废物每年都在增多。图为国内的一处危险废物堆积点。
公开数据矛盾重重连业内人士都弄不明
据了解，截至目前，国内尚没有任何关于危险废物污染的调查和有害物质污染迁移规律的基础研究，也就是说到目前都还没有危险废物污染的全面数据。
1991年，我国政府曾对全国的固体废物总量做过调查。直到1998年，中国固体废物总量统计第一次有了相对准确的数字：8亿吨。但这8亿吨的固体废物中，危险废物占多少并未列出。而且清华大学环境系教授李金惠认为“8亿吨”的数字也不准确。“以中部某省为例，该省在1998年已有20000多家企业参加这次调查，当时就存在少报、瞒报、误报、不报等现象。而且有些化工企业还附带建有医院和发电厂，产生的危险废物种类多，这给普查也带来困难。”李金惠说。
2010年2月6日，环保部、国家统计局和农业部共同公布《第一次全国污染源普查公报》（普查时间段为2007年度）。其中涉及危险废物处理情况内容仅仅116字，且集中于“工业源中危险废物”，而生活中易于接触的废油漆、废汞灯等并未列入普查范围。《公报》透露：2007年工业产生危险废物4573.69万吨，其中综合利用量为1576万吨，处置量2181万吨，贮存量812万吨，倾倒丢弃4万吨。4年多过去了，如今危险废物的污染情况如何？具体在哪些地方有怎样潜在的危害？人们不得而知。
数据不清，最典型的是表现在国家有关部门公布的不同数据上。根据环保部2007年公布的环境公报，2007年我国工业固体废物产生量为17.5632亿吨，综合利用量为11.0311亿吨，贮存量为2.4119亿吨，处置量为4.135亿吨，其中危险废物产生量为1079万吨。但《第一次全国污染源普查公告》中所公布的数据显示，2007年度，工业固体废物产生量38.52亿吨，综合利用量18.04亿吨(其中综合利用往年贮存量2124.44万吨)，处置量4.41亿吨(其中处置往年贮存量1964.05万吨)，本年贮存量15.99亿吨(其中符合环保要求贮存量12.11亿吨)，工业源中危险废物产生量则为4573.69万吨。同一个2007年度，工业危险废物的数量误差达到惊人的3494.69万吨。
“不止于此，就连环保部污控司编的教科书上的数据也有些奇怪。”清华大学固体废物控制研究所的一位李博士表示，在这本教科书上显示：2002年全国包括江西省在内的7个省都没有相应的危险废物处理设施，而2003年则是包括江西省在内的8个省没有危险废物处理设施。
“关于危险废物就我所参阅过的资料看，不同部门统计的相关数据都有出入，而且有的出入还特别大。”李博士表示，现在全国亟须统一组织搞一次危险废物普查。
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就算有全国危险废物分布的相关数据，即使是专业人士，也别想得到。中国人民大学环境政策与环境规划研究所所长宋国君表示，他向环保部申请危险废物的一些相关数据，最后无功而返。得到的回答是：“有一些数据，但不能透露。”
“信息不公开、不透明，对我国危险废物的管理是有很大影响的。没有权威的数据，相关的学术研究很难展开，危险废物处理技术也很难进步。”宋国君说。
一半装置成了摆设连业内人士都想不通
令人奇怪的是，一方面国家相关部门没有危险废物的具体数据，或者是不愿意公开；另一方面危险废物处理设施却遍布全国，其速度在全球都属前列。
2004年，国家环保部门曾出台了《全国危险废物和医疗废物处置设施建设规划》。根据规划，“十一五”期间，我国将建设31个省级危险废物集中处置中心。截至当前，这些危险废物处置中心已经陆续建成。但北京市环保局的相关负责人表示，截至今年5月份，全国这31个省级危险废物处置中心只有北京和广东的危险废物处置中心投入运行。
环保部公开资料还显示，截至2007年，除了西藏，全国建起1109家具有环保部或各省市颁发的危险废物经营许可证的危废处理企业(中石化、吉化、燕山石化等国企自行建设危险废物处理设施未列入此计算结果)，处理能力共计1534万多吨。但目前全国这1109家危险废物处理企业，每年至少有6个月时间处于停工状态，实际上每年得到妥善处理的危险废物最多767万吨。如果按照环保部公布的2007年环境公报显示的1079万吨危险废物产生量，那危险废物处理率约70%；如果按照公布的《第一次全国污染源普查公报》显示的4573万吨危险废物产生量，那至少有8成危险废物没有得到处理。有媒体曾对北京、江苏、浙江、广东、河南、天津等地超过100家危险废物处理企业进行处理能力浪费情况的调查，答案为“至少一半”或“一半以上”。
江苏省一位危险废物处理企业负责人透露，自己企业危险废物处理能力集中在废汞灯，建厂时设计年处理能力为1500吨。但一年只能处理六七百吨，有一半的处理能力等于投资浪费，没有货源。
为什么处置中心没有运行？为什么这些危废处理企业处于半停工状态？清华大学环境系教授聂永丰表示，原因很复杂。首先，由于各地对危险废物的统计数据不准确，不清楚危险废物的分布情况，造成危险废物处置设施的规划与建成之后的实际情况存在出入，处置设施没有固定的危险废物来源。其次，在相应的危险废物处置收费方面，还有许多细节问题有待处理。聂永丰介绍说，目前外企成为了中国危险废物付费处理的主力军，因为他们在其母国享受相关税收减免的政策，也因为国外的相关法规有“产生者延伸责任制”：产生的废物如果因不遵守法规进行处理而出事故的话，既追究处理者责任，也追究生产者责任。而我国的企业在国家没有相关税收优惠或严厉惩罚措施的情况下，不可能产生较强的自律意识。
“这关系到危险废物处置产业的发展。这个产业刚刚兴起，如果相应的配套设施能够做好，这将是一个很大的事业。”光大环保工程技术(深圳)有限公司总经理胡延国说。
国内的危险废物处理装置每年都苦于没有货源。图为东莞一家危废处理企业的废物处理车间。 （图片由CFP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