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美国对华发起的光伏产品“双反”立案调查，国内相关人士建议光伏企业应集中精力开拓国内光伏发电市场。图为日前建成并网发电的甘肃武威10兆瓦光伏电站。（新华社 杨建武 摄）
11月9日，由德国第二大太阳能厂商SolarWorld美国子公司联合其他6家美国太阳能板制造商提起的针对中国太阳能电池板的反倾销和反补贴（“双反”）申诉，被美国商务部正式立案调查。美国商务部的公告显示，预计到12月5日前后，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ITC)将对其初步损害进行裁定。
而在今年9月1日，环境保护部副部长张力军明确表态，年底前，环保部将以铬盐、多晶硅等行业为重点，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一次危险废物专项检查工作。对不符合产业政策的重污染企业，一律依法关闭。9月20日，环保部又下发了《危险废物专项执法检查工作方案》。该方案明确要求，多晶硅生产企业必须建有四氯化硅综合利用处置设施；四氯化硅委托或提供给其他单位利用处置的，必须执行危险废物转移联单制度，利用处置单位必须具有危险废物经营许可证。这预示着国内一场针对多晶硅等行业废物处理的整治风暴正席卷而来。
国内多晶硅行业陷入了内外交困。
外忧：欧美市场说丢就丢
“美国立案调查，中国输的可能性极大。”中国光伏产业联盟秘书处一位工作人员忧心忡忡地表示，美国非常注重证据，虽然反倾销告赢的可能性不大，但反补贴告赢的可能性很大。因为光伏太阳能属于新兴的能源产业，各国政府为扶持该产业发展，都出台了不同的补贴政策，当然也包括中国。国内各个地方政府都出台有程度不同的补贴政策，这是没办法回避的。“现在的关键，是美国会裁定征收多少惩罚性的关税。其实，即便最终美国只征收10%的关税，也意味着美国市场的大门基本就此向中国光伏企业关闭了。因为目前国内光伏行业的毛利率也不过10%。”
据这位工作人员透露，SolarWorld公司目前正在游说欧盟也对中国光伏产品发起反倾销。据了解，中国的光伏产品90%靠出口，其中销往美国的产品约占出口总量的10%，而销往欧盟的规模几乎是销往美国的8倍。
中国硅材料信息研究中心主任白洪强接受记者采访说：“如果仅仅是美国发起‘双反’调查，中国企业不必过分紧张。因为中国仅有10%的太阳能电池板出口到美国。但如果没了欧洲市场，对于国内光伏产业来说，那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不少企业家分析，本次在美国带头提出“双反”申请的SolarWorld是一家总部在德国的公司，是欧洲企业。一旦美国“双反”指控成立，欧盟必然会跟进。因为如果美国的指控成立就说明倾销或者补贴是事实，欧盟也会借此对中国光伏产品提出更多的调查申请。
记者注意到，这次遭“双反”的光伏产品与轮胎“特保”案不同。轮胎产品有普适性，在美国市场受阻后，企业可以转向中东、南非、印度等新兴的替代市场出口。而光伏属于新能源产业，除了德国、西班牙、意大利和美国的市场，其他国家包括中国的市场尚未全面启动，市场容量还非常小。如果欧盟和美国两大市场被卡住了脖子，国内整个光伏产业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6月17日，河南省濮阳县柳屯镇一家废品收购站内发生一起四氯化硅跨地区运输并故意倾倒事件，导致周围草木枯萎，上百只畜禽死亡。图为消防官兵身穿防化服进行堵漏作业。 （新华社 刘敬宽 摄）
内困： 半数企业环保不达标
其实从多晶硅行业在国内的兴起开始，其副产物四氯化硅的污染问题就成了制约该行业发展的一大瓶颈，也使得这个新能源产业链上的一环饱受诟病。
四氯化硅是一种剧毒物，随意排放到环境中严重威胁环境安全和人体健康。同时因资源浪费，多晶硅企业的生产成本也会大大增加。目前国内常用的多晶硅生产技术为改良西门子法。采用改良西门子法，生产1千克多晶硅将产生10～15千克的副产物四氯化硅，1000吨/年的多晶硅厂一年产生的副产物四氯化硅将达到1万～1.5万吨。
据了解，目前发达国家大型多晶硅企业已经实现了四氯化硅的无害化处理。这些多晶硅企业同时也是大型化工企业，作为多晶硅生产的副产物四氯化硅通常会被还原成多晶硅的原料——三氯氢硅，从而形成一个物料的闭路循环。或者是将四氯化硅作为生产下游有机硅、白炭黑的原料。
专家介绍，实现多晶硅闭环生产的过程涉及到四氯化硅回收利用的核心技术——氢化技术。该技术由于反应温度达1000℃以上、四氯化硅单次转化率低，需要不断地循环反应、分离、提纯，对反应炉的材质要求极高。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大多数国内企业还不掌握该技术。
分析国内多晶硅行业的情况，白洪强说：“我国关系多晶硅产业根本的基础研究接近空白，目前已开展的研究多集中在对引进技术的改进与模仿，缺少自主创新。国内多晶硅项目主要依赖引进国外技术，在国外封锁先进技术的条件下，国外二流技术在国内大行其道，造成生产成本居高不下。同时，由于副产物回收再利用的代价昂贵，目前大多数企业未安装或未完全安装相关的回收设备。更为关键的是，大部分国内多晶硅企业不掌握四氯化硅回收利用的核心技术，这就导致我国多晶硅行业污染控制水平较低。”
国内一家大型多晶硅企业负责人坦言，现在国内大多数多晶硅企业还无法实现多晶硅生产过程的完全闭环式生产，原因主要就是核心技术的缺失。“我们曾想从国外多晶硅企业购买四氯化硅回收再利用的技术，但被拒绝了。因为这种技术是国外企业研究多年的成果，目前处于保密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一些多晶硅企业为了降低成本，未经严格审查就“有意无意地”将四氯化硅交给无资质企业和个人处理，造成四氯化硅污染事件屡屡发生。
4月，大约600吨四氯化硅废液通过湖北钟祥城市排水管网大量进入城市污水处理厂，导致厂内生物菌种全部死亡、设备严重受损，处理厂因此瘫痪两个多月。污水处理厂停运后，市区生产生活污水倒灌至护城河，导致河水变黑，臭不可闻。这些四氯化硅废液最终进入湖北最大国有渔场之一的南湖渔场，一个月就有大约400吨鱼和5亿颗人工孵化鱼卵死亡。经评估，市城市污水处理厂经济损失117万元，南湖渔场经济损失337万元。当地渔民多次要求消除污染和经济赔偿。此次污染还影响到南湖周边的生活环境，一些人出现皮肤瘙痒甚至蜕皮。钟祥市公安局侦查发现，这些废液是湖北随州晶星科技股份公司和江西九江诺贝尔高新材料公司跨地区运输和偷排的。
6月17日，一辆来自抚顺的四氯化硅罐车在河南濮阳柳屯镇一农村废品收购站发生泄漏，随即周围数百平方米的草木枯萎变形，70多头猪、30多只鸡和两条狗被毒死，千名群众紧急撤离。后来查明，这起污染事件也是不法分子跨地区运输并故意倾倒四氯化硅废液所致。
四氯化硅偷排被曝光的事件还有：3月12日，3名男子从江苏盐城阜宁县一化工厂将25吨四氯化硅运至山东聊城莘县，排入河中；5月10日前后，来自江苏徐州某硅材料公司约2000吨四氯化硅被偷倒进菏泽单县农村的水塘、灌溉沟渠。
在这种情况下，环保部把多晶硅与铬盐一起，作为重点整治行业之一，并且用“未经环境影响评价或达不到环境影响评价要求的，一律停止建设”，“对不符合产业政策的重污染企业，一律依法关闭”的态度表示整治决心。据了解，在本轮环保整治过程中，至少半数企业达不到环保部的要求，面临着关停的危险。
出路： 攻克技术拉动内需
内外交困的多晶硅行业该怎么办？业内人士表示，只有实现“以我为主”的发展方式才有望脱困。
首先，应大力开拓国内光伏发电市场。国家发改委能源研究所副所长李俊峰指出，我国光伏产业经过几年迅猛发展，已经跃升至全球最大光伏产业制造基地，产能占到全球的一半以上。然而，我国光伏发电市场尚未被挖掘出来。光伏产业出口比例高达80%以上，新能源的成果并未惠及中国本身，几乎是一个为他人做嫁衣裳的行业。这属于典型的把污染留在国内，把清洁产品供外国享受的产业。如果不改变这种状态，既牺牲了国内能源和环境，又反过来遭遇别国的贸易抵制，这种赔本买卖已经完全不适合中国的发展理念。
据了解，目前，国内光伏市场主要还是卡在并网上。李俊峰建议政府相关部门采取财政补贴方式，加大金太阳和太阳能光电建筑应用示范工程实施力度，推动光伏发电进入民用领域，使平价上网成为可能。
其次，要尽快自主创新攻克核心技术。“加强副产物四氯化硅的回收利用，既是实现环保的要求，也是改善企业自身效益的需要。例如将四氯化硅副产物转化成三氯氢硅重新循环利用，或者制成气相法白炭黑、有机硅或光纤等产品。这样不仅能有效降低多晶硅的生产成本，也极大地缓解环保带来的压力。”白洪强说。
“在这个问题上，政府的调控作用不容忽视，要说到做到。” 中投顾问新能源行业研究员萧函建议，政府应明确四氯化硅回收利用的奖惩措施， 鼓励那些已经规模化、技术水平高、科技含量高、能耗低、环保设施齐全可靠的多晶硅的生产装置建设。同时， 对四氯化硅的出路不能解决或解决不好的，已建成装置要限期整改；在建或拟建的，应坚决取缔。
国内多晶硅企业采用的改良西门子法大多是从国外引进的二流技术，与国际先进水平相比，存在能耗高、污染严重等问题。图为内蒙古某多晶硅企业生产装置一角。 (本报记者 呼跃军 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