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碳五为原料的异戊橡胶是天然橡胶的理想替代品，异戊橡胶目前国内的需求量已超过60万吨/年。图为近期在上海举行的第九届中国国际轮胎博览会上展出的异戊橡胶轮胎样品。（CFP 供图）
一直被垄断企业当作废物处理的乙烯副产物碳五、碳九，却被民营企业综合利用得风生水起，成了赚钱产品。在进口乙烯的冲击下，垄断企业对这些看不入眼的下脚料也动起了心思。这一想法遭到了民营企业的强烈反对：你们连自己的看家产品炼油都做不赢，现在又想把垄断的手伸向下游？
——这就是在近日一个碳五、碳九综合利用研讨会上出现的局面。
中石化打起小九九
中石化说，他们要搞乙烯副产品加工也是被逼的。
据卓创资讯聚乙烯分析师申艺介绍，近几年，中东石化产品对中国乙烯产业的冲击越来越大。比如中东地区聚乙烯对中国的出口，2008年是101万吨，占中国进口总量的20%；2010年，进口约240万吨，所占比例近一半。今年1～7月，国内聚乙烯产量为598.7万吨，进口393.77万吨。其中从中东进口就达170万吨，占进口总量的将近50%。据预测，到2015年，中东的聚乙烯、乙二醇、聚丙烯、精对苯二甲酸等石化产品对我国的出口量合计将可能达到1682万吨，比2008年增长3.5倍。
虽然在国内，乙烯产业多年来都是被垄断的，但中东产品一到，垄断企业就有些扛不住了。
中石化上海石油化工研究院王德举告诉记者，近几年中东乙烯的下游产品如聚乙烯、丁二醇等大宗化工原料低价冲击我国市场的态势是越来越猛烈。原本这些产品在国内是中石化说了算的，现在有其他国家的企业来抢夺定价权了，中石化感到了严峻挑战，于是就把目光盯上了以前根本看不上眼的乙烯副产品碳五、碳九。“因为碳五、碳九为原料生产的产品大都为精细化工产品，附加值比较高。如果综合开发利用的话，可以降低乙烯的生产成本，提高竞争力。中石化今年的年度报告也首次把乙烯副产物综合利用提到一个比较高的位置。”
卓创资讯乙烯分析师李树勇表示，我国乙烯主要是以石脑油裂解而来，比中东天然气制乙烯的成本要高出很多，但石脑油裂解制乙烯的最大特点就是副产品较多。
记者在会上了解到，2010年，我国乙烯产量为1500万吨，副产物碳五的产量为180万吨。碳九的产量为140万吨。其中碳五的主要成分有异戊二烯、环戊二烯和间戊二烯，可用于生产异戊橡胶、各种添加剂、医药农药中间体、香料等多种精细化工产品，广泛应用于人们的生活中。碳九的主要成分有双环戊二烯、甲基乙基苯、三甲苯等，过去国内大多数企业主要将碳九用作燃料和生产树脂，随着技术难题的解决，碳九开始用于生产高品质芳香溶剂油等精细化工产品。一些发达国家在利用碳五、碳九资源方面已做了大量的工作，并获取了丰厚的利润。我国长期以来进行碳五、碳九综合利用的绝大多数是民营企业。
“在过去，像中石化这样的大企业总想以规模产品取胜，如聚乙烯、乙二醇等产品，对于一些产量比较小的乙烯副产物不太重视，一般以低价贱卖给民营企业。现在资源这么紧缺，我认为中石化应该把碳五、碳九等这部分资源收回来，不再外卖，自己加以开发利用。”王德举表示。
中石化科技开发部化工处高级工程师袁霞光也表示，加大对乙烯副产物的综合利用势在必行。近年来，国内市场对以碳五、碳九为原料生产的各种高附加值产品的需求在迅速增长。如碳五的主要成分异戊二烯的用途目前就非常广泛，如苯乙烯聚合物、异戊橡胶、丁基橡胶等的需求量近几年来每年都以20%的速度增长，其供应量远远不能满足市场需求。如果中石化能充分利用好包括碳五、碳九在内的乙烯副产物来生产高附加值的精细化工产品，可以弥补乙烯下游大宗产品如聚乙烯、丁二醇价格低的不足，从而与中东的乙烯产业相抗衡。“中石化对乙烯副产物越来越重视，民营企业今后碳五、碳九的供应量能否得到保障恐怕得打个问号了。”
中石化一位高工说，随着碳五、碳九市场热起来，集团也有利用这些资源的打算，现在上层领导已经开始重视这个问题。
垄断企业看中的乙烯下游产品主要是聚乙烯和乙二醇等大宗原料。图为中石油吉林石化聚乙烯生产车间。（章慧 摄）
民营企业不能接受
对于会上中石化发出的可能今后不再外卖乙烯副产物的信号，民营企业表示很难接受。
濮阳市瑞森石油树脂有限公司总工程师郑奎强指出，现在国内有几十家从事乙烯副产物综合利用的民营企业，其中许多民营企业10多年前其实是垄断企业内部的公司。当时还属于垄断企业下属企业的时候，这些小规模的乙烯副产物利用一直是亏损的，于是垄断企业就把这些下属企业剥离出来，逐渐就演变成为了民营企业。剥离出来后，这些企业反而出现了转机，不仅没垮掉，反而逐渐开始盈利了。事实证明，垄断企业的体制是搞不好下游深加工的。“以前他们都做不好，现在就能做好了吗？”
郑奎强还表示，乙烯副产物的综合利用也就是近10年发展得比较快，就是因为涌现出了一批民营企业。10年前，中石化的碳五每吨八九百元还卖不出去。现在整个碳五、碳九的市场让民营企业做大了，中石化将乙烯副产物的价格抬得越来越高——最高的时候碳五价格到9000多元/吨，目前的价格也近8000元/吨，碳九每吨6000元出头，现在还要垄断乙烯副产物的供应，卡民营企业的脖子。“民营企业好容易把市场做大了，垄断企业现在又要往回收，这公平吗？”
山东玉皇化工公司项目经理周建亚表示，虽然民营企业在规模上无法和中石化等大型企业相比，但也有自身的特色。以玉皇公司为例，企业虽小，但运转灵活，内部消耗小。“我们每个设备都有一套备用装置，以生产碳九树脂为例，我们随时跟踪市场价格，能够根据不断变化的市场行情迅速做出反应。如金融危机来临时我们就开一套装置，而市场需求旺盛时，我们就开足马力，备用装置立即投产开车。而中石化这样的大企业则不可能随便开停车，所以在小规模的产品上他们不一定具备竞争优势。”
“2010年4月，我国第一套异戊橡胶装置就是在茂名鲁华——国内一家民营企业中诞生的！至此，我国合成橡胶七大基本胶种中唯一未能工业化生产的橡胶品种异戊橡胶终于顺利投产，结束了中国长期不能生产异戊橡胶的历史。”茂名鲁华总经理崔广军表示，以碳五为原料的异戊树脂在国企研究了多年没有研究出来，反而由民营企业研究了出来。民营企业以自身的实力证明，我们完全有能力利用好宝贵的石化资源。
更多的民营企业表示，希望中石化和民营企业各自发挥自己的优势，在市场中公平竞争。两大集团做大做强，民营企业做精做细，两者合理利用资源，才能在市场中形成互相促进的关系。
垄断成为最大话柄
记者就垄断企业和民营企业的这种争执局面，在会外也采访了一些业内人士的看法。业内人士普遍认为，实践证明，真正提高我国石化产业竞争力的关键，在于打破垄断。现在的问题不仅是乙烯下游深加工领域要打破垄断，放手让民营企业参与竞争，就是长期被两大集团垄断的上游也应该打破垄断，这样才合理，才顺畅，才有可能与进口乙烯形成竞争。
中国能源网首席信息官韩晓平表示，目前，我国石化产业依然把持在垄断企业手里，但是这个产业并没有因垄断而产生高效率和低成本。如进入世界500强的中国垄断型的大企业，其盈利情况与劳动效率的排名情况在前50名中一个也没有。这足以说明，垄断行业的效率是低的。而碳五、碳九这样并不被垄断企业看好的乙烯副产品，到了民营企业手里就成了宝贵的资源，这也足以证明，民营机制更适应市场，更有竞争力。
中国商业联合会石油流通委员会会长赵友山表示，刚刚公布的统计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两大集团炼油板块大幅亏损355亿元，其中中石油炼油板块的亏损高达233.58亿元，中石化亏损额也达到122亿元。像炼油这种靠规模效益取胜的产业两大集团尚不能盈利，像乙烯副产物综合利用这样规模小的业务，他们更不可能盈利。
“民营炼油公司实际上有很多的限制，比如进口油的时候配额很少，而且被逼不得不去进口燃料油。燃料油比较贵，他们用燃料油来炼完以后，炼成柴油去卖，还能够赚钱。反而是像两大集团能够拿到那么多国内的优质资源，技术装置远远优于民营油企，炼油反而还亏了。这种现状让大家很难相信垄断企业能综合利用好乙烯副产品。”赵友山说。
民营企业茂名鲁华化工有限公司在国内很多国企研发多年无果的情况下，率先研发出碳五为原料的异戊橡胶，填补了国内空白。图为该公司异戊橡胶生产车间。（本报记者 张育 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