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要有什么新思路

   2003-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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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大提出“发展要有新思路”。为什么提出发展要有新思路,要有什么样的新思路,这是很值得研究的课题。因为一国经济发展思路决定发展战略、方针政策及实施举措,发展思路正确与否决定经济的兴衰,世界经济史上有许多这样的经验和教训。
 
  笔者理解,十六大提出发展要有新思路,是基于我国经济发展客观环境和条件发生了很大变化:一是经济体制改革深化,经济市场化程度提高,市场经济主体自主性增强;二是开放程度扩大,加入WTO使宏观微观经济行为都将与国际规则接轨;三是经济关系中最重要的供求关系发生了深刻的变化,由卖方市场变化为买方市场且呈常态;四是社会经济中国有经济比重下降,非国有经济比重上升,支持经济发展的基础力量变化;五是经济发展长期积累的矛盾和问题逐渐显露;六是经济发展旧的动力机制弱化新的动力机制强化。经济发展环境发生变化,许多原有发展思路已不适应,所以发展新思路是内外因素共同驱动的结果。笔者认为,发展应有四大新思路。
 
  政府不宜直接操作发展,经济发展任务由政府转向市场
 
  其一,一国经济发展是微观经济主体发展的综合,市场经济条件下经济发展是企业的事,经济发展的动力、效率和结果来自市场,由市场机制来进行资源的优化配置和高效使用。
 
  其二,政府是社会管理机构,其组织机构、激励机制、行为方式、评价体系都不是为市场设计的;政府官员及公务员的知识结构、思维模式、行为方式等都不是为市场准备的。政府直接操作发展,往往带有唯意志论、理想化、情绪化色彩,超经济的权力操作造成超经济的“发展”,会带来发展欠账。
 
  其三,政府和官员是有任期的,而经济发展是要持续的,政府直接操作发展易透支资源搞短期行为,给持续发展造成困难。
 
  其四,政府和市场是有分工界限的,政府职能是组织公共物品供给,市场职能是组织私用物品供给,政府直接操作发展,必将控制大量市场供给,替代市场组织私用物品供给,带来违背经济规律的资源配置:市场上,企业以支付能力竞争资源使用权,实现资源优化配置和高效使用,政府权力与服从关系分配资源,难免大量资源分配到经济低效或无效处,社会资源的有限性又使经济高效处得不到应有资源,压抑高效经济扩张,进而压抑社会经济效率提高。
 
  其五,由政府安排投资和分配资源的企业、部门形成政府偏好,经营效益差不按市场优胜劣汰规则退出市场,或以政府权力垄断保护或提供后续资源保护,造成市场不公。受保护者惰性增强,竞争者锐气受挫,社会经济生活的活力减弱。
 
  其六,市场配置资源亦配置风险,微观经济主体是市场获利者也是风险承担者。政府直接操作发展,把本应由分散的微观经济主体承担的风险集中承担下来,微观经济问题就将成为宏观经济问题。
 
  但是,市场经济“政府和市场,一只巴掌拍不响”,完全依靠市场力量发展经济会出现市场失灵,政府的经济职能则是弥补市场失灵。市场经济里政府能做什么,许多著名经济学家和政治家有精僻论述,奥尔森说,一个能够促进经济繁荣的政府,其职能只能是界定产权,保证合约的有效履行及保护个人财产不受侵犯,除此之外,政府能做的事情不多。罗泊特福格尔说,政治家所做的是为经济创造条件,但这并不是增长本身。布什说,政府应当把尽可能多的资源留给那些产生新思想、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和更大财富的企业和公司。目前我们的政府不该做的做得多:控制经济资源多,对“经济增长本身”下的功夫用的精力多,陷于具体经济事务多。而应做的却做的不够:私人财产、知识产权、经济契约、消费者权益得不到有力保护,挫伤人们创造财富的积极性;行业垄断、市场分割、信用缺失、信息失真、地方保护、乱收费,加重企业的经营成本和交易成本。政府该做的做得很不够不该做的做得多,上层建筑与经济基础的矛盾使发展动力和资源效力受压抑。根源在于“政府颁布的限制经济人活动空间的法律太多,限制政府任意权力的法律太少”(钱颖一)。把发展任务交给市场,不是单靠撤并政府机构减少审批项目等政府内生性改革能做到的,由此出现“罗素悖论”:谁能为理发师理发?必须靠法治,法律界定政府权力义务,制约政府不该作为的作为和该作为的不作为,形成市场经济的政府理念。
 
  改变发展和改革“二马争道”,以改革促发展
 
  我国是发展中国家又是转轨中国家,经济面对发展和改革两大主题,存在发展和改革“二马争道”问题。改革和发展,齐头并进同结好果不大可能,已故日本前首相小渊有句名言:“景气与改革犹如两只兔子,同时追赶两只兔子可能一只也追不上。”“二马争道”,改革往往争不过发展,因为改革要支付成本,包括经济成本和机会成本。改革有收益也有风险,收益是长期的,风险是短期的,利益关系调整可能引发多种矛盾,带来诸多棘手问题;而发展则容易得多,有资金上项目,政绩立竿见影。诺斯说,除非现行的经济组织是有效率的,否则,经济增长就不会发生。所以当体制制约发展时,发展思路应解决体制问题,“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
 
  我国改革开放以来20多年的经济发展,很大成分是得益于非国有经济的发展,改革开放前非国有经济除少量“集体经济”外几乎是空白,如今占GDP近70%。这是放松对体制外非国有经济的限制管制,输送动力,释放潜能的结果。从实践看这种改革思路是正确的。但体制内国有经济改革明显滞后于改革开放形势,体制内发展动力和资源效力受到体制压抑。国有企业占用一半工业资产、70%的工业贷款,只创造1/3的工业总产值。国有企业的低效累及整体经济发展。拨改贷后银行信贷满足国有企业资金“饥渴”,国有企业低效外部化、社会化,给银行带来巨额不良资产,给发展带来困难和压力。经济学家樊纲说,银行坏账很大程度上相当于国家给国有企业的补贴。当银行不堪承受资产损失时,国有企业融资的重担又转向股市,造市造融资空间以便更多企业上市,上市公司得到大批资金经营业绩却不掉头地下滑,平均每股收益和净资产收益率,由1997年的0.27元和10.99%跌至2001年的0.13元和5.3%;投资者平均收益(流通股分红减印花税和佣金)是负值。资本回报难以支撑高涨的市值,股市因价值回归而大跌,投资者损失惨重。股市负财富效应和融资空间萎缩从消费和投资两方面影响发展。为创造股票发行空间和高溢价发行股票,有2/3的国有股不上市流通,如今解决这部分国有股流通成为经济中一大难题。国有企业亏损补贴、贴息贷款和扭亏脱困、冲销破产企业呆账投入又占用了大笔发展资金。国有经济改革滞后也制约了非国有经济发展,许多行业非国有企业禁入,按市场竞争规则应淘汰出局的国有企业不退出市场,限制了非国有企业发展空间;非国有企业贡献的税收的一部分用于维持国有企业生存,得不到相应的公共产品。所以国有企业改革滞后带来的问题已成为制约整体经济发展的问题。
 
  我国的经济改革实际上就是国有经济改革,改革的几个关键政企分开、明晰产权、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剥离企业办社会等长期没有实质性突破,特别是在企业层面。原因就在于“二马争道”中改革争不过发展。改革务虚多务实少,走过场多做根本性工作少,被动多主动少。激进改革成本风险在前,渐进改革成本风险在后,改革越后推发展成本风险越大。十六大提出“发展要有新思路”又提出“改革要有新突破”。所以,经济工作中心要转向国有经济改革,形成各种所有制市场主体公平竞争的市场经济体制,释放体制潜力,以改革促发展。
  GDP情结不可太浓,由追求GDP增长向追求财富增加转变
 
  我国的GDP情结太浓,追求GDP增长愿望太强烈且攀比成风。每年各省市GDP增长汇总要比国家统计局公布的增长率高出一个多百分点。“十五”国家规划GDP增长率7%,各省市区制定的GDP增长目标是:13个9%,6个10%,2个9-10%,4个8-9%,5个8%,只有一个省7-8%,形成追高GDP的气氛。
 
  GDP即国内生产总值,如何看待GDP,早在1956年孙冶方就指出:总产值包括新增价值和转移价值两部分,而发展生产是指新创造价值的增加而不是转移价值的增加。按此说,当年增长GDP为新创造价值才有经济意义。而实际上GDP是一个流量概念,GDP增长了,并不能反映增加多少新创造价值,它可能是三种情况:一是增长部分是新创造价值;二是新增价值全部是转移价值;三是转移价值大于新增价值。第二三种情况表明GDP增长活动中大量资源低效无效负效使用和浪费,但无法从GDP中分离出去。建一座工厂未投产即破产倒闭,又建一座相等规模的工厂,GDP中却是两座工厂。也可能是当年GDP增长带来之后的资源浪费,滥伐森林产值计入当年GDP,酿成水患,造成抗洪救灾、整修堤防和恢复生态环境的资源投入,并且,这些投入产出又计入当年GDP。银行不良资产也创造了当年的GDP,但它绝不是财富而是当今和今后的负财富。所以,GDP增长不能正确反映社会财富的增长,它可能是社会财富的正增长、平增长或负增长。世界上一些国家GDP年均增长率并不高,但财富增长很快;相反,另一些国家GDP增长率很高财富损失也很快,积累很慢,它反映的是GDP增长质量的差异。在我国GDP的最终使用中,消费率长期徘徊在60%上下,距世界消费率70%至80%差距很大。每当GDP高增长则消费率明显下降,1992年至1995年GDP增长12.8%,消费率降为52%,今年一季度GDP增长9.9%,消费率降为58%,这说明GDP增长中我们并未享受到相应的消费福利增加。消费率低又是我国经济发展的主要制约因素。
 
  增长和发展是两个不同概念。发展是经济发展和科技发展、人的发展、生存质量发展、社会发展、文明发展的综合。即使经济发展也不完全等于GDP增长,22年前金德尔伯格就对二者作了形象比喻:“正如人类身上一样,强调增长着眼于身高和体重(或者说国民生产总值)而强调发展则注重于机能上素质协调的改变,例如学习能力(或者说经济上的适应的能力)”。GDP增长即便是财富的增长,它也是即期增长本身,而发展则是经济制度、机能和结构的进步和优化,为长期增长和质量提高创造经济环境和条件。GDP情结太浓,往往会为实现增长目标不计成本,造成大批资源浪费。所以发展思路应从强烈追求GDP增长转向追求财富增加和经济机能优化,在此基础上必有健康有效的发展。否则,欲速不达。
 
  经济无奇迹,把创造奇迹的理想和激情转化为创造经济剩余的勤奋工作
 
  在经济发展上,我们最不缺乏的是创造奇迹的理想和激情。全国53个地方要建成“硅谷”、“光谷”,86个城市要建成国际化大都市;股市高涨时有权威人士称10年后上市公司增加到3000家,且不说公司质量,10年增加近2000家,发行速度就是每10个交易日7至8家;又有权威人士称,几年后将有几万亿元社保基金入市,不是入市不入市的问题而是市场有无入市空间问题,2002年底社保基金总资产才1241.86亿元。
 
  经济无奇迹是由经济增长的内在因素决定的。就微观来说,无论是生产规模扩张还是生产技术提高带来的产值增长,投资都来源于企业剩余(利润)积累,负债投资不过是未来利润的前置,宏观经济增长是社会经济剩余积累和未来剩余价值前置。所以说经济增长的物质基础在于剩余价值的支持,经济增长须适应剩余价值的可能性,这个可能性包括资本积累能力和偿债能力。熊比特认为利润是未来成本。从需求方面看,经济增长的物质基础仍在于剩余价值支持。扩张供给的投资需求是为最终需求做准备的中间需求,经济增长决定于最终需求即消费需求的增长,投资需求内循环增长支持的经济增长是不能持久的。消费需求增长来源于经济剩余增长带来的居民家庭收入增长,居民家庭收入增长缓慢,超过社会购买力而扩张的生产能力将会闲置。经济发展不仅取决于增长动力有多大,还取决于市场需求空间的大小。所以,从供给与需求两面看,超过剩余价值支持能力的经济奇迹都是不可能出现的。奇迹往往是大大超过这种能力加大要素投入“拔苗助长”的结果。以要素供给为功能的高速增长虽然在短期内效果显著,但不能持久。这种发展严重透支发展资源。奇迹过后留下大批无法偿还的债务,包括显性债务和隐性债务,给后续发展带来困难。如无外力支持,经济规律的惩罚会随之而至,东南亚经济奇迹就是深刻教训。我国“八五”“超常规”、“大跨度”发展之后若无国债投资支持,可能是经济低增长和更多的失业和贫困人口。所以,发展经济,应是追求效益欲望比追求增长速度欲望更强烈,只能相信自己扎实努力的结果,不可奢望奇迹:不能只讲增长的必要性和紧迫性;而不讲可能性和可行性。
 
  我们经济工作中浮躁多、浮漂多、浮夸多、浮华多,对困难和问题的认识和理解要比实际少得多,创造的剩余价值要比实现理想的要求少得多。所以要把创造奇迹的理想和激情转化为扎扎实实的艰苦努力,扎扎实实解决经济中的矛盾和问题,以免形成系统性风险。
 
  发展思路的转变有赖于制度创新的支持,制度创新又来源于发展思路转变的要求。即使市场经济成熟的发达国家,调整发展思路和经济制度也是经常的事。我们作为发展中国家和转轨中国家,发展思路和经济制度调整所带来的发展空间肯定要大得多,这是我们的优势。也是机遇。 
                         据《经济参考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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