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地讲,中国发展新能源一点都没有急躁。以太阳能光伏发电为例,中国2020年的目标是2000万千瓦,而欧洲是4亿千瓦,美国是3.5亿千瓦,甚至印度的目标都是2000万千瓦。
原定于去年12月16日在港上市的华能新能源发布公告,暂时不进行全球发售。尽管华能新能源表示,市场波动是搁置上市计划的原因,但有报道称,市场认购积极性不高才是实情。被看好的新能源并没有在资本市场上得到同样的认可。
2011年作为“十二五”规划的开局之年,注定将是不平凡的一年。从去年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可以清晰地嗅到,调整经济结构、转变发展方式是贯穿始终的一条主线。而对于能源结构的调整,发展新能源,不仅是中国的出路,也是国际的共识。
不可否认的是,新能源领域蓄势待发;同样不可忽视的是,中国百姓对新能源在中国的发展路径还抱有怀疑。
正处于自由竞争阶段
公众对于新能源的质疑,很多时候缘于现实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有数据显示,截至2008年,我国风电装机总容量为1220万千瓦,相比并网总容量的894万千瓦,意味着至少有近28%的已建风电设备被闲置。
中国可再生能源学会副理事长孟宪淦表示,风电设备装机完备却没有投入运营,这不能叫闲置,这是风力发电的特点。风电有三种统计方式:一是装机容量;二是并网总量;三是运营,即电力公司开始购电,计算电量。目前处于一个可再生能源发电和电网接入的磨合时期、协调时期,许多规章制度和政策还不完善,这需要一个过程。
他向记者介绍了国外的状况:“以光伏发电为例,在国外直接由电力公司管理,业主想投资光伏电站,需要向电力公司申请,直接就搭上了关系。而我国的电站建设和电力公司没有衔接起来,电价和电网运营不是一个体系,政策补贴上网电价是由国家物价部门管,而非电力公司。这是体制和政策决定的,是国情。只能是在发展中解决,这不是风力发电本身的缺陷,是体制的缺陷。”
地方政府对发展新能源“一哄而上”,强行“跨跃式”发展,也是公众诟病最多的地方。而由此造成的直接后果是产能过剩。虽然国家层面多次发出警示,也规定了准入的门槛,但效果并不理想。
中国能源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林伯强告诉记者,地方急着上马新能源项目的根源是中央下了很多硬性的指标,比如转变发展方式、节能减排、提高科技的贡献率等等,地方政府要发展GDP,找了半天,都看准了这个产业。
孟宪淦对此有同样的看法。他说,“国家级的基地目前就有一百多个,地方级的几百多个。大家都认定了这个市场前景,其实归根结底,还是目前中国的投资出路太少了。
不过,孟宪淦认为对此不必过分担心:“目前就是自由发展阶段,市场需要充分竞争,优胜劣汰。据了解,目前中国前10家设备制造商就控制了85%的市场份额,最终市场会通过兼并、收购实现整合,行政干涉反而不利于市场的优化。”
核心技术是短板
公众对新能源的担忧,还缘于这个产业市场在外、原料在外,更要命的是核心技术在外。国家能源局副局长吴吟用三个关键词解读“十二五”规划建议中的能源政策:“节能”、“低碳”、“变革”,而这三者的实现,背后都必须有技术作为支撑。
林伯强向记者坦言,中国发展新能源,核心技术确实是瓶颈,目前中国新能源发展快,是设备上马快,而在前期的核心技术研发和后期的利用这两大块,无疑是滞后的。
“核心技术这块是我们发展新能源做得最差的一块。欧美的发展模式是搞研发卖技术,我们目前是‘打工的’,高价进口别人的关键技术、装备和生产线,低价出口产品。”孟宪淦说。
目前中国从事新能源方面的研究机构很多,都属于企业,尚德、英利都有自己的研究机构,然而却没有一个国家级的新能源研究所。“国家总投入的研究经费目前并不少,但都分散给了小的研究机构,发挥不了大的作用。”孟宪淦说。
研究机构隶属于企业,会有创新的动力,但同时相伴的问题是,研究成果难免要以企业利益为重。孟宪淦表示,目前的科研是一个怪圈。企业有了大的盈利,才会投资科研。但国家要考虑到全社会的推广,要把价格压低,限制企业“淘金”。由此,企业靠压低价格赢得市场,维持简单的再生产,离掌握核心技术还有很长的距离。优胜劣汰,让产业集中到几个集团,研发能力才会有所增强。
“不能全盘否定设备上马快,试想如果只有几家企业、冷冷清清地在生产,中国的风力产业不可能达到目前这个水平。”孟宪淦解释道,“中国企业自主创新能力差也是普遍的问题,不光是新能源的问题。像所有行业一样,对于技术,还是先引进和吸收,然后创新和发展。”
不是选择问题是速度问题
2005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可再生能源法》颁布后,中国进入开发新能源的快车道。数据显示,过去5年,国家在新能源方面的投资增长率为年均144.3%,2009年投资达346亿美元,占世界第一。
“中国发展新能源,不是选择的问题,而是速度的问题。”林伯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如是说。
2009年《能源蓝皮书》的数据显示,中国煤炭的剩余储量保证度不足100年,而世界平均水平是230年;中国石油[11.12 0.91%]的剩余储量保证度是15年,而世界平均水平是45年;中国天然气的剩余储量保证度是30年,世界平均水平是61年。解决能源动力问题,发展新能源无疑是中国的出路。
“国家规划,到‘十二五’末期煤炭占一次能源消费比重由70%下降为63%,在2020年再从63%降到58%左右,到2030年煤炭的占比仍在50%以上,国际舆论减排的压力之下,实现‘低碳’,只能调整能源结构,首先要发展水电、风电、太阳能等可再生能源;其次要大力发展核电。”孟宪淦接受记者采访时一再强调,节能和减排是中国未来需要同时面对的课题。
孟宪淦给记者形象地算了“一笔账”:目前,我国的GDP总量与日本相当,但能耗是日本的4.6倍。中国目前的经济总量大概是美国的1/3—1/4左右,如果通过发展新能源,中国把能耗降到日本的水平,那就等于,当中国发展为美国的经济实力时,中国仍是现在的能耗量。那对中国来说,将是不可估量的效益。
“十二五”目标仍趋保守
在中国新能源的发展路径上,《可再生能源法》的颁布是一剂强心药。以风电为例,短短几年,中国已经成为全球最大 的风电市场,也是全球最大的风力发电机组生产基地。“在2010年,风能行业60万名从业人员平均每30分钟就安装一台机组,而每三台安装好的机组里,就有一台在中国。”绿色和平国际可再生能源总监SvenTeske形象地描绘了新能源在中国的发展速度。
不少人形容中国的新能源是“一日千里”。孟宪淦并不这样认为:“客观地讲,中国发展新能源一点都没有急躁,以太阳能光伏发电为例,中国2020年的目标是2000万千瓦,欧洲是4亿千瓦,美国是3.5亿千瓦,日本3000万千瓦,甚至印度的目标都是2000万千瓦,中国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提出2000万千瓦的目标,相比之下,很多专家都认为是保守的目标。”
“十二五”规划提出设想,预计2015年将非化石能源消费占比从目前的9%提升到11%。为2020年非化石能源消费达15%的目标和二氧化碳排放强度降低40%-45%的目标打好基础。
孟宪淦同样认为这样的目标是相对保守的,“欧洲的规划是2020年非化石能源消费占比达到30%,2030年达到60%,到2050年全部用可再生能源代替。另外,我们人均能源消费少得可怜,而且目前都是火力发电为主,已经落后国际水平很远了。”
孟宪淦解释说,当前条件下新能源的发展主要依靠政策扶持,发展速度与政府有多少钱相适应,目前确定的总量目标在不少业内人看来是趋于保守,也是考虑到国家的财政投入。
新能源的开局之路
孟宪淦说,2011年对于新能源产业来说,其实是两个开局:一个是“十二五”开局之年,另一个是战略新兴产业的开端。战略产业就意味着这将是国家长远要发展的全局产业,而新兴产业意味着有很多机会,也有很多不完善。
“新能源及其制造业发展被赋予前所未有的战略高度,这是最大的机遇。”中国社会科学院能源经济研究室副主任朱彤接受记者采访时说。
“对于新能源如何走好开局之路,有三件事需要做好:一是解决核心技术;二是完善产业链,比如太阳电池,多晶硅的技术问题、质量问题、污染问题,产业链都需要完备;三是完善配套设施,包括上网的问题、监测的问题、售后的问题都需要做好。”孟宪淦说。
林伯强认为,首先是要有序发展,在研发、设备和运营三个层面上做到有序,解决目前设备上马太快,产能过剩,利用滞后的局面;其次是要可持续发展,让企业盈利,进而有能力做科研,攻克核心技术,形成良性循环的产业链;再次是多元化发展,让民企有可能进入,实现使用的最小成本,只有民企进入,才能真正知道新能源产业的底线。
而在孟宪淦看来,10年之后,即2020年平价上网之后,即是民营资本大展手脚的时候。民企经营管理体制更灵活,市场嗅觉更敏锐,大举进入,必然会带来成本的降低,也必然将惠及普通百姓。
他说,目前这个阶段国企会发挥更大的作用,一方面是因为新能源产业还属于一个投入的阶段,国企的实力雄厚,能够把整个产业的架子做起来;另一方面是国家政策要求,国家电力公司购电必须收购固定比例的可再生能源发电,从逻辑上,既然必须购进,国企就不如自己发展。
朱彤认为,目前新能源还没有与煤炭、石油天然气等化石能源竞争的成本优势,各国新能源发展主要依赖国家政策补贴,因此,尽快降低新能源生产成本,减少对政府补贴的依赖是关键。此外,新能源发电上网与电网改造之间缺乏协调也是一个重要障碍。